宪丰婆娘

梦回唐朝 · 发表于 2009-9-11 17:13:38

宪丰婆娘每次一见到我，都会露出热情的笑容：“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娘家呀？……小孩呢？……小孩都长这么大了！”不光是对我，她对周围每一个熟悉的人的去向都给予了积极地关注。而这，也是她老公跑客车一直生意很好的原因之一。
宪丰跑从乡上到镇里的客车有十来年了，别人跑县城，他不跑，路远，费油。跑乡上到镇里，路短，客多。虽然多花了点时间在等客上，但到头来还是挣了不少。以前从镇里到乡上才三块钱，现在涨到五块了，而且乘客也比以前更多了。乡上更落后了，乡上的东西也不如镇里的便宜，大家都习惯了买个小猪仔买个铁锅什么的都去镇里赶集买。山里的年轻人在外打工回家，都得在镇里转车去乡上。听说有一年冬天，大雪封了路，所有的司机都歇工了，但宪丰两口子居然用铁链把轮胎绑住，硬是在乡上与镇里开了几个来回。人家都说他俩“挣钱不要命了”——五块钱的票价，硬生生地涨到五十，搭不搭随你！话虽这样说，但从外面打工回家过年的人总算不用在旅途中受冻挨饿，在心惊肉跳中回到了温暖的家。
在我眼里，没有人比宪丰婆娘更有耐心。他们夫妻俩总是希望把去乡里的乘客都载上了才心甘。有时候，因为后面同方向的车眼看着就要走了，才缓缓启动车子，占着道，然后再一步步往前“挪”。从镇里到乡上仅四十来分钟的车程，但在车站里等上两三个小时也很平常。车子启动了又熄火，启动了又熄火，一次又一次吊人胃田。好在乡上的人到镇里买东西或办事总是得空出一天时间来，所以也耗得住这样费时费神。
有时候，车子已经穿过镇上的街道了，宪丰突然回过头来问一句：“那XX村的谁谁谁上来了没有？”
“没有！”宪丰婆娘回答道，“去买东西去了！差点忘了！还要等一下！”
于是车子又停了，宪丰婆娘跳下车，就去找了。这一去，估计没十几分钟半小时就回不来。也有等得不耐烦而怨声载道的。但是，夫妻俩总是态度很好：“好的！好的！马上就走了！”或“还有那个谁谁谁办事去了，他一来我们就走！说好了要带他一起回的！”去乡上的车极少，大家只能听之任之了。这不，我回一趟娘家，就非得搭他家的车不可。
清早从娘家回婆家，坐上了宪丰家的车，从乡里到镇上的路更烂了，车在扭，人也在车上跳着迪斯科。宪丰就一路骂骂咧咧的。开到一个坡上时，车停下来了，一个老人哗啦啦搬了一堆东西上来，什么桶啊鼓鼓的尼龙袋子什么的，东西搬上车后，老人交待着让宪丰婆娘帮忙把东西搭到镇上去，宪丰婆娘热情地答应着。老人说完，车就启动了，只见两张一块钱从车门缝里扔了上来，宪丰婆娘一看，连忙捡起来，从车窗里扔了出去：“您收着吧！不用给了！”接着跟我妈闲聊了起来：“那老人真可怜！孙子从外面打工回来，借别人的摩托车骑，谁知把腿给摔断了，在镇上一直住着院呢！”
车开到一个山坳，又停了下来，这一停就是十几分钟，原来是一个老农往车顶上一包一包地摞着大袋子，宪丰正汗流浃背地帮着往车顶上递。装好后，老农终于上了车，擦了把汗，从怀里掏出了十块钱朝宪丰婆娘递了过去，宪丰婆娘收下后，又找了四块钱。老农张口欲言，又把话咽了下去。宪丰婆娘连忙解释道：“您赚的是血汗钱！卖谷子送外孙女上学不容易！卖谷子这一趟还得花十来块运费，阿弥陀佛了！来回就收您六块了，呆会卖完谷子就跟我们的车回来吧！”老农只是笑笑，但坐在老农前面的那个看上去非常内向的小姑娘却向宪丰婆娘投去了感激的一目。这颠颠簸簸的一路，来来回回，有太多细小普通但却有着一丝丝温情的小情节小状况，一点一滴地充溢着一个过客的心间。
看着宪丰婆娘那张热情洋溢的笑脸，使我对人生的价值又有了不一样的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