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山多且高,杉木林一岭一岭的,灌木林夹杂其间也是一堆一堆的。山越往上爬,灌木林越茂盛,到山顶,基本上就没有高大的杉木,更多的是丛生杂草。 每年的阳春三四月间,霪雨淅淅,那山间的杂草就像久没同房的女人,如饥似渴地沐浴着甘霖,像疯了一样丛丛簇簇地从地上冒出来。就是在这么个季节,那绿油油的青草里蹦出的一只小蛤蟆,让我的童年多了份难得的记忆——冒然“尝鲜”,有时会很苦的! 这是我在村上读小学四年级时的故事。四月间,春回大地,经过一个冬天冷藏的大地,在暖暖的阳光抚慰下,羞羞答答地苏醒过来,像刚从睡梦中醒过的孩童,翻过身子一声长长的哈欠,耸耸肩、跺跺脚,浑身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浸种、翻田、播种……成了这个时节大人们的主活,放牛、拔野菜、捞蝌蚪……是小孩子们的最爱。但我家里因人口多,爸妈又没手艺活,经常性地缺衣少食。为养活兄弟仨,除了种田还是种田。而每到这时,全家都把希望寄托在那头经过一个同样“缺衣少食”的冬天愈显苍老瘦弱的老黄牛身上。为此,只要一到放学时候,老爸就会吆喝着年纪稍长的大哥带着我上山割青草,一人一担挑回来喂牛。 那是一个周日的早上(那时一个星期只有一天假,周一至周六上课),天刚蒙蒙亮,我和哥就在爸大声的喊叫声中,揉着惺惺的眼睛,手抓妈妈连夜赶做的几个野菜粑粑上了山。左肩扛着禾枪,右手拿着镰刀,我和哥朝着那“狮子山”慢悠悠的走,路边新长出的野菜、新开的野花似乎觉得春天的夜太长又太闷,憋慌了似的浑身冒着汗(水露),走了不到一半,我们的那双破球鞋和裤脚就全湿了。但没完成任务,哥俩谁都不敢半途折返的,除了爸的威严,更重要的是那头老黄牛还在等着我们挑回的青草充饥。我们也知道,只有越往山顶上走,牛爱吃的那种“毛杠草”才最多。那时,哥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小男子汉,一路不停歇地往山顶上走,我却总想着拨开山路两旁的杂草,以避免把本已湿了的鞋和裤弄得更湿。就在这种拨弄中,在一条小溪边,一种背上冒着两条乳白色筋的小蛤蟆从草丛中蹦出来,被我一手给抓住了。小家伙蹬着两条腿,拼命地想从手心中逃脱,可我头一次看到这种有别于一般青蛙的小家伙(那是对癞蛤蟆有种模糊的认识),那股好奇心油然而生,单手弯成半月并拢着把它死死地困在手中。不甘被囚的小蛤蟆急得在手里乱蹦乱跳,那小嘴巴撞击手掌的“痒痒”的感觉着实令人无法忍受,但为不让它逃掉,我最终只好蹲下身子慢慢地把手收拢,把小家伙攥在一只手中,同时用另一只手捏住蛤蟆的双腿,在确保安全后,倒提着。这样,我就可以瞧个仔细了。而最引起我好奇的是那背上的两条筋,比较其它的蛤蟆,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是白色的,难道里面有什么高级的“营养”吗(那时,我们长身子,父母强调最多的是没有营养)。一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二是为了吸点高级“营养”,我突然冒出个想用嘴咬一下试试的想法。于是,我又小心翼翼用空着的那只手扣着蛤蟆的劲部,嘴轻轻地凑过去,贴着背部一咬,只感觉一小股汁液射进口腔,顿时整张嘴全麻了。就那么一下,吓得我一蹦而起,慌乱中将小蛤蟆抛得远远的。长时间,一种苦滋滋的味弥漫了整个口腔,尽管我从嘴里一刻不停地吐口水,但丝毫也没减轻那麻麻的感觉。正在这时,落在后面好远的我,听到哥在山坡上的呼唤声…… 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把这段记忆留在心底。后来,到了初中学过生物,才知道那种有乳白色筋的蛤蟆是癞蛤蟆,背上那两条筋里的汁液并不是高级“营养”物质,且有毒。至今,只要听人说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就会忆起自己尝“癞蛤蟆肉”的往事。这种“尝鲜”的记忆,让我明白:人,有时因为好奇或经不住诱惑,冒然“尝鲜”的话,往往苦滋滋地让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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