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到死心如铁—记袁月斋烈士在湖南第一师范求学时致父母书信二通

牵着蜗牛散步

袁月斋烈士（1903—1927），名诗仲，号日辉，隆回县高坪镇棋坪村人（原属新化县永固镇马落桥）。袁六岁起从私塾，后入高坪小学堂，1920年考入长沙妙高峰中学，1923年中学毕业考入省立第一师范，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6年受中共湘南区委派遣，到衡阳组织农民协会；8月以省农会特派员身份赴新化参与组织国民党新化县临时党部；12月组织成立中共新化县特别支部，担任县总工会筹备处秘书长。1927年5月21日长沙发生“马日事变”，6月6日凌晨，新化县发生“六•六事变”，县农民自卫军第一队队长陈尧佐叛变革命①，袁月斋等县工会、农会领袖数十人被捕，杀害于县城西门岭。

    2005年，县文物部门开展馆藏文物调查及数据库建设工作，清理出1923年袁月斋烈士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求学时致父母的书信二通和同学周人杰的往来书信一通②，系1958年时于烈士家中收集。笔者因为负责藏品的信息采集和档案制作，有幸接触了解烈士的这段求学经历，为了纪念这位家乡的革命先烈，特将烈士的二通家书辑录全文并作略述注。

    一： 父亲母亲： 初三日接着大人的信，知道托周君曙初所带回的物件，均已收到。至于要儿快回家一事，儿因此将定日起程。但钱文一项，又形亏乏，因华松兄那里，虽然说是有钱可兑，无奈现在还没有兑着一文，盖因他的货物，虽然卖脱，而限日所交钱文，总是迟延。以此，儿现在已亏火食洋贰元有零——因放假已有二十多天，将来要把钱文一项弄清，总好再定行止。且阅大人的信，说也是没有紧要的事情，不过因儿前次有些睡梦罢了。儿现在很舒服愉快，无劳大人虑及。钱文一项此刻也不必付来，仍以兑华松兄的为好。至大人若果时常念及，现在还隔收假期有四十多天，到这个月底，儿总束装回家一行，也是很可以的，不知大人的意思以为何如？若大人以儿这个意思很对，可写给一个信与儿也好。 近来湘西忽军事发生，故与湘西毗连的县，多有军事行动，省长虽下有讨伐令，但居中调停的人，很是不少，将来以人民困苦，竟以和平解决，也未可知。所以事过虽有多日，双方还没接触冲突，省垣现在亦安静如常。 孟兄所需胶药，而儿现在钱文困难，故没有买着寄归，可告诉他一声，待钱文兑着时，买着寄归或带归均可。余容后告敬请 大人身体康健及全家均好。 满祖大人亦此请安。 六月初十夜 五儿日辉谨上

    二： 父亲母亲： 二十四日寄回一信，想已接着。二十五日周曙初君由家抵校，知大人身体安好及全家无恙，儿很喜悦，至于由周君带来光洋肆元，亦已收到，无须过虑。 省城现在很是安静，学校所驻扎的军队，也于昨日开去。惟学校仍然款项无着，故开学无期（学校原定今日开学，现在毫无动静，省垣各公私学校，都已开学。）。这样情形，求学前途，很是危险。故同学方面，拟于明日开会，以学校现在即不能开学，而我们每日又需吃自己的火食壹角，但课又不能上，真是不便。现拟一种办法，凡驻校的同学——现在留校同学有百数十人，每人各垫洋贰元，以维现状，而定期开学。对于种种方面，方称妥当，不知将来结果若何？容后续告。家中秋收如何？望示知。秋凉已至，天气转寒，望大人善自调养。即此敬祝 康健及全家均好。 七月三十日 五儿日辉上

    第一封家书写于1923年7月23日（旧历六月初十），次日投寄，用的是“华中运动会”纪念信封③，邮寄地址是“宝庆临津门曾玉新斋代收交袁诗文转”，信封上有“23.7.27宝庆”邮戳印迹。第二封家书写于1923年9月10日（旧历七月三十日），这次的投寄地址直接载明了“宝庆北路龙溪铺邮柜转高坪马落市”。 根据两封家书投寄时间和所述内容，袁月斋先生在1923年学期的暑假是留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继续求学。当时父亲袁鸿兴已来信要他快回家，袁因此也有将定日起程返乡的打算。但是由于“钱文一项，又形亏乏”而行止难定，于是“且阅大人的信，说也是没有紧要的事情……到这个月底，儿总束装回家一行，也是很可以的”。继而信中写到了一件与行止非常关键的事：“近来湘西忽军事发生……”，此时湖南境内发生了“讨赵军”与“护宪军”之间历时三个多月打打谈谈的的军阀战争④，1923年6月，谭延闿指令其旧部、湘西镇守使蔡巨猷等在湘西宣布独立；7月，蔡巨猷等组成讨赵军，从湘西分三路讨伐赵恒惕。战事首先是从湘西开始的，然后双方在湘江两岸拉锯战，因此袁月斋在暑期的后期是最终放弃了返乡探望父母。可能也就是在此期间，刚进湖南第一师范学校学习的袁月斋接触到了中国共产党组织或者已加入了社会主义青年团。（这是笔者个人的推断，尚无相关资料来佐证） 另外，我们可以从第一封家书中提及的“双方还没接触冲突，省垣现在亦安静如常”，到第二封家书中写到的“省城现在很是安静，学校所驻的军队，也于昨日开去”这些相关片段中，不难读出当时恰烽火三月时的峥嵘，以及袁不让双亲为其担忧的用意。袁月斋先生处在突如其来的战乱面前，毅然选择留校等待开学，并且在信中对父母说“儿现在很舒服愉快”，体现出一股少年壮志不言愁的求学志趣。他只为“惟学校仍然款项无着，故开学无期……这样情形，求学前途，很是危险”而担心。事实上，在那种你方歌罢我登台的军阀混战时期，无论哪方上台，极权专制的统治者们都会对“一师”这所公立学校横加各种干预，以期达到禁锢思想、驯化民众的“愚民政策”之目的。因此当时一师的师生们面对的款项无着、开学无期等事也就不可避免了。 还有一点，在家书中袁月斋提及战事的同时告慰父母：“但居中调停的人，很是不少，将来以人民困苦，竟以和平解决，也未可知。”这里崭露出他身无分文，心忧天下，祈盼与民疾呼的革命愿望。 此外，第二封信中首句提及了“二十四日寄回一信，想已接着”，但此信在我们的收藏中并没有发现，可能是由于当时的兵祸，袁家没能收到了。 注释： ①1927年6月6日，新化农民自卫军队长陈尧佐背叛革命，大肆捕杀共产党员和革命骨干，史称“六•六事变”。1928年1月22日，国民革命军独立20师师长廖湘芸中将率部进驻县城筹饷扩军，与陈尧佐所率的新化团防队在县城郊田花山发生激战，陈被俘，后被枭首示众。廖湘芸，今涟源市蓝田人，早年加入中华革命党，追随孙中山参加护法运动，多次掩护中共地下党和革命者脱险。 ②1924年1月（大革命初期），袁月斋烈士的同乡同学周人杰在湖南第一师范就关于投考黄埔军校等事，致信给回家乡过寒假的袁月斋。 ③信封印有“華中運動會紀念品 民國十二年五月七日 湖南省教育會贈”字样。 1923年（民国十二年）5月4—5日，第一届华中运动会于武昌举行；1924年（民国十三年）5月第二届华中运动会于长沙举行。——摘录中国近代体育大事年记 ④1923年7月16日，孙中山任谭延闿为湖南省长兼湘军总司令，入湘讨赵。8月11日，赵恒惕组织护宪军与讨赵军相对抗。8月25日，双方开始在衡山一带接战，赵军初有所胜。8月31日，谭军自湘潭乘虚袭攻长沙，赵恒惕仓皇逃离长沙，远走醴陵。9月13日，赵恒惕在吴佩孚的援助下，又攻入长沙。10月中旬，广东陈炯明叛军进犯广州，形势危急，谭延闿受命回师救粤。于是谭赵之战，因而结束。 笔者另查证：两通书信中相继提到的同乡周曙初，别名洁心，与袁月斋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同窗且同寝室。周曙初于1926年10月考入黄埔军校第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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